她时代

（存：不知不觉翻出她们，恍忽间已近10年，我应该感谢上苍的眷顾，让我在当时所处的这样和那样的环境中依然保持了自身的洁净。所存此组诗，选自个人诗集。）

《她时代》

◎张凤霞

《正卷》。C市J区妇联办公室。翻开卷宗，她们跃然眼前。方脸和圆脸、直发和卷发、女高音和低声部在办公室里来来往往，散发着各种情绪的味道。‖角色每天早晨，我用一个小时，步行到办公室，打开门和所有的窗户，迎接必到的天气，我必须接纳阴天和灰白的天空，然后整理一些言词，在话语里加糖，再加糖，散给每一位上访妇女。她们会在诉说中掏心掏肺，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谈得昏天黑地。比如包揽了家里诸如换灯泡，从一楼搬运重物回五楼家的活，她们甚至擦洗了天花板，但又能怎样。“会向丈夫撒娇吗？都老夫老妻的。会与孩子一起扮酷、谈美食，玩网游吗？基本不会。有闺蜜、朋友、爱好吗？几乎没有。想过给自己找份工作吗？曾经想过但家里离不开。”我每天都会在这样不同的谈话中，顺势发一会儿呆，然后，在黄昏追逐我的时候，将糖果中的好话带回家，叫他们宝贝或亲爱的。-10-17‖带伤的口音严格地说，她带来的风，有些悲伤，在我的办公室，吹红了我的耳根。她说话的时候，口音带伤，飞溅的口水吓坏了空气，落下几个污秽的词，她指着皮肤上阴郁的红色，在下午三点，大骂狗日的男人不是东西。这时，飞机刚好在窗外飞过，接走了它们。一阵沉默之后，她的脂肪，陷在肥厚的沙发上望着我。-10-12‖一个雷人的下午她让世界开放得越穿越少，就像城市扔掉了质朴的村庄，很快，她与一个男人同居。她的爱情在一眨眼间，脱得精光。那是一个雷人的下午，她在电话里，仅用一分钟的时间，掏空了她的心。她告诉我，那男人弃她而去，她的房间越来越裸体，她说她是多么的幼稚。我问：你是成年人吧？！回答：是。-10-12‖低声部跳进我耳朵里的有花衬衫、连衣裙们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直发、卷发们点头摇头的大声喧哗，她们杂乱拥挤，七嘴八舌，随意堆放在我的办公室，或站立，或坐下，或来回走动。这些声音，带来不同的街区、门牌号和她们的职业身份。她们排练着各种角色——同居，暴力，无业，家庭全职主妇，扮演着孤独抑郁，痛苦愤怒，甚至精神分裂。我不是修复这些声音的行家，我的能力，仅限于提供纸巾、热水、垃圾桶，以及可有可无的建议，并将这些声音碎片，分门别类，送到另一个区域，直到她们的声线，空空荡荡。-11-17‖空房子她们来访前，我在键盘上敲下的每一个字都在大声说话，说着那些大嗓门加女高音，方脸或圆脸的表情，她们把昨天的影子放在我的文件夹里，我一翻开，她们就从另一个房间走过来。其中一个她说，“我找了很久，才找到方向。”她坐下来，喘息未定，双手插在衣袋里，又将手拿出来，反复搓动：“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她想了想，直接扔给我一堆哭泣。我站起来，从办公室走到开水房，端来一杯热茶，她接过小试一口，一杯水分开了她的焦虑：“都半年了，他忽视了她的需要。”她说他喜欢上了比她更年轻的肌肤，她皮肤干裂，她的欲望游不到他身边。她掉进了旋涡，她伸出她的手，她张了张嘴，他没有看她，走了。我合上文件夹，她回到她的空房子，办公室的寂静，一下子宽敞了许多。-12-30‖她不是单数的她出门前推开窗户，看看天色，阴天？晴天？雨天？这一大堆心情，颠簸在路上，走走停停，就像她坐在我对面倾诉时，让我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