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几个精神病
2019-10-1 来源：不详 浏览次数：次“小顾呢？”推开办公室的门，老赵用拐杖指着我使劲儿喊。
“开会去了。”我答。
“开会可不能耽误，那都是党的会，我奏爱开会！”老赵蹒跚着往外走，我递过去两本《共产党员》杂志。老赵接过去，头也没抬，继续往外走，一步一挪，胸前两排军功章发出叮咚的响声。
老赵是我们单位的离休干部，80多了。当年他任派出所长时，我们就熟。这些年我分管老干部，接触多一些。刚开始我常逗他，拍着肩膀喊：“老头，干什么呢?”“我还能干吗，老不死的了。”突然他就老年痴呆了，或者说老年性精神病更准确一些。以前的人和事都不知道了，只记得自己是警察，天天往公安局跑，进门就找小顾。我耐心接待，陪他说话。发现他幼时的、现在的事情模糊不清，却对解放战争那段时间记忆犹新。“老赵，说说打太原的事。”“打太原，我负责通信，骑一匹大白马，那子弹啊，嗖嗖地在耳边飞，衣服常打出窟窿眼儿……”“再说说打石家庄。”“解放石家庄？死的人多多了！你再找几个人来，我给你们讲讲……”慢慢地发展到老赵也不认识我了，每天早晨他进门就问我小顾呢？我只能用开会搪塞，不然什么工作也干不了。
不知什么原因，我这个人特爱招精神病，生活中遇到好几个了。参加工作当工人时，一个小学同学常到工厂找我蹭饭吃。他家庭条件差，到四川领一个媳妇回来，时间不长就跑了，人们说是遇到了放鹰的。后来他的眼神就不对劲儿，离离迷迷的。时间不长此同学失踪，传说他去四川找那个女人时死了。当警察后不久，一个初中同学来找我，十来年没见面，他张口就说：“老同学，我报案来了。”“别着急，慢慢说。”“晚上俺们两口子睡觉的时候，院子里老进来人，就趴在窗户底下。”“是闹着玩儿听房的孩子吧？”“不是，还丢东西呢。”我当即给辖区派出所的同事打电话，让他们给查查。后来回老家过年，一打听，老家的人哈哈大笑：“他什么时候娶过媳妇啊，到现在还打光棍呢。你不知道他现在叫王疯子？”
同学王疯子后来又找过我，这时候他已经流落街头，沦为彻底的乞丐了。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绿色衣服，见了我也不说话，低眉顺眼呆着。我默默递过去十块钱，他面无表情，接到手里走了。第二天早晨我上班时，他已经等候在公安局门口，我又递过去十块钱。第三天……那时候，我一个月工资才百十来块。终于有一天，我把他拉进警卫室，让门卫出去，关上门：“我可是警察，你知道警察是干什么的？打人的！”
从此再没有见过王同学。时过境迁，那时候警察是打人的，现在警察是服务的。
为人民服务。宗旨，有道理。
还遇到过女精神病。
当刑警的时候，那天正在办公室整理材料，一个女青年突然推开门，说一声有人追杀我！闪身藏在门旮旯后面。我刚要询问，她说：“情况不妙，我要火速转移。”一溜烟跑了。这是个漂亮姑娘，机关干部，总幻觉有人害她，常到我们刑警队躲一下。
一个农家女，也是女作者，颇有才华，很能写。文化馆要编一本民间故事，抽调她当编辑。后来民间故事顺利出版，她不知为什么疯了。天天缠着文化馆创作组坤玲姐，甚至跟人家回家吃饭，让解决一些不知所云的问题。坤玲姐有一天灵机一动：“你去公安局找小顾，他是警察，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当时我还是文学青年，聚会时肯定见过这个女作者，只是印象不深。那天我正和同事上着班，女作者推门而入，咕咚跪倒在地，喊一声“顾哥”，眼泪潸然而下。我莫名其妙问，她糊里糊涂答，整个一驴唇马嘴。我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给调到文联的坤玲姐打电话，电话里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甩不掉女作者，我照猫画虎，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把她窜给了小地主。三年不打自招，地主兄弟，对不住，哥哥给您作揖了，这厢有礼。
离休干部老赵死了。头去世，他在公路上溜达时被车撞了，小腿骨折。医院，他死活让抬到公安局。我在院子里恰好遇到，惊呼：祖宗，医院啊。家人说，他说要到公安局开会，不送来就骂街、打滚，没办法啊。我凑上前大声说：“老赵，今天会议取消。”
“轻伤不下火线！”
“我是小顾，医院治疗！”
“是，坚决完成任务！不过小顾，我有个要求，腿脚不行了，给我买辆小汽车，我以后开车来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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