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弗洛伊德史瑞伯案例赏析

《史瑞伯》案例赏析

继神经症之后，开始研究精神病

经过潜心研究，在发现神经症，尤其是癔病性神经症和强迫性神经症的起源之后，弗洛伊德又转向了精神病的发病机制研究。针对妄想狂患者妄想的性心理内容与神经症患者压抑的性心理内容之间的相似性，弗洛伊德备感吃惊，因为前者公开表达个人幻想，后者则将其隐藏在无意识之中。自年起，弗洛伊德探讨了妄想狂与早发性痴呆或精神分裂症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在与卡尔?亚伯拉罕和荣格交谈的过程中，他得知了丹尼尔?保罗?薛伯（DanielPaulSchreber)于年出版的自传《一个神经症患者的回忆录》。在这本自传中，弗洛伊德找到了极其丰富的临床材料，这是一名偏执性妄想症患者对个人病症的公开描述，而且颇具价值。由于弗洛伊德从未结识薛伯，因而本个案的研究也仅以自传文件为基础。不过，弗洛伊德还是出色地证明，迫害性焦虑症和偏执性妄想症都是个体对压抑的同性欲望加以防御的结果。在弗洛伊德看来，妄想症发病机制是(同性）恋情转变为仇恨的结果，且这种仇恨随后会通过投射到外界的迫害者身上而得到发泄。

鉴于对薛伯庭长的研究是弗洛伊德针对精神病最主要的理论一临床报告，我们将对几十年以来，学者们为从这份报告中找到精神病发病机制所做的各种尝试予以扼要的评述。尽管弗洛伊德依据精神病的形成描述了薛伯的各种心理活动机制，但是他认为精神病患者无法建立转移，因此也就无法加以分析。当前，克菜因学派和后克莱因学派的精神分析师由于已经针对这类患者发展了可行的分析方法，故而对这种观点持否定态度。

生平与历史

弗洛伊德对薛伯病史的了解

在撰写研究报告时，弗洛伊德只依据了薛伯本人《回忆录》所提供的传记信息。虽然他也曾尝试过接触其亲友，不过都没有得到与薛伯童年和家庭生活有关的任何素材。以下便是弗洛伊德对薛伯病例所知道的大致内容。

丹尼尔?保罗?薛伯第一次发病是在年，症状表现为抑郁性疑病。这时，他42岁，是一名普通法官。在此前不久，他曾作为候选人在国会议员选举中败北。随后，他在莱比锡弗莱克西希教授的诊所接受治疗。弗莱克西希是当时世界上著名的心理治疗师和脑解剖专家，此人正是脊髓小脑束的发现者，而该部位也以其姓氏命名。经过几个月的治疗，丹尼尔?保罗痊愈出院。几年之后，薛伯于年第二次发病，这时他已经53岁，不久前刚担任要职，被任命为萨克森州上诉法院的庭长。由于备受严重的幻觉性妄想症折磨，他再次进人弗莱克西希诊所，接受住院治疗。6个月之后，医院，到卡斯帕?韦伯（KasparWeber)医生的诊所治疗。住院8年之后，他在德累斯顿法庭上通过自我辩护才获得出院许可。也正是在这种背景之下，丹尼尔?保罗?薛伯撰写了《一个神经症患者的回忆录》（)。在自传中，他详细描写了自己的发病过程以及伴有的妄想和幻觉，其目的就是要讨回自己对自由的诉求：他想借此向法庭证明，自己已经适应了社会生活，而他的病症也无非是法庭为了继续拘禁他而给出的判决。年，他获得了自由。当时，法官在判决理由中记述说，尽管患者不会对自己和他人造成伤害，但他依然还是有精神病。之后，丹尼尔?保罗?薛伯和妻子及养女隐居于德累斯顿。然而，5年之后，他的抑郁性精神病再次发作，又进入莱比锡一家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并在那里住院4年，直至年11月14日突然去世。同年，弗洛伊德的著作也得以问世。

在研究报告中，弗洛伊德扼要提及了丹尼尔?保罗的父亲丹尼尔?莫里茨?薛伯（DanielMoritzSchreber)医生，这位名医曾鼓励儿子保持健康身形，而且还出版过有关健身疗法的著作。关于自己的母亲，丹尼尔?保罗本人在《回忆录》中从未谈起，而且奇怪的是弗洛伊德对此也没有提及。

作品解读

变身女人的焦虑与救赎使命

在病症急性发作期间，丹尼尔?保罗?薛伯的偏执性虚幻妄想症在其本质上来说，是一种焦虑性迫害妄想症，他偏执地认为自己会遭人阉割变性为女人，且难以逃脱这种性虐待。其中，迫害者首先就是他的治疗医师弗莱克西希教授，作为“扼杀灵魂”的唆使者，此人密谋将薛伯的身体变性为女人的身体，以便让他“……遭受一个男人的性虐待，然后被撂在一边，也可以毫无疑问地说，被抛弃后任其腐烂”。接着，上帝取代了弗莱克西希教授的位置。通过那些向他讲话的声音以及胃和肠道等多个器官受损的事实，丹尼尔?保罗?薛伯还对自己所遭受的迫害加以证明。

后来，这种与性有关的迫害妄想症转变成为了一种救赎性妄想症，其结果是遭人阉割的焦虑性幻想与履行神圣使命的观念结合了起来：被变性为女人的妄想观念逐步发展成为一项神秘的事业，经过神圣的光芒受孕之后，便可以繁衍出无数的人类。面对上帝授予的使命，他表现出既尊敬又反叛的态度。对于薛伯这样具有极高道德水准的男人而言，这就要求他只能和一个女人享受性带来的愉悦。针对薛伯的这种转变，弗洛伊德评述道：“我们所认为的那些导致病症发生以及妄想形成的举动，其实都是个体试图康复与重建的尝试。”

妄想狂：对压抑的同性欲望加以防御的结果

鉴于丹尼尔?保罗?薛伯的病症由迫害妄想引发，弗洛伊德由此推断，所有这些迫害妄想的元凶可能正是弗莱克西希教授，此人是薛伯整个发病期间的首要诱发因素，就连上帝在其中的作用也受制于他的影响力。然而，弗洛伊德不禁自问，既然弗莱克西希教授在薛伯第一次发病时救治了他，患者对医师更是心存感激，弗莱克西希如何就扮演起了迫害者的角色呢？对弗洛伊德而言，成为迫害者的正是薛伯先前所深爱、崇拜且对他有着举足轻重影响力的人物，但后来这种爱却逆转为恨。那么，缘何这份感情会发生这样的逆转呢？这是因为薛伯对弗莱克西希的感激建立在强烈的情欲之上，也正是薛伯心存的这份爱恋使他希望化身为弗莱克西希这位杰出男性的妻子：“身为女人接受交配应该是很美好的事情。”换言之，“薛伯病症发作时正值其同性恋力比多爆发之际”。在其妄想症最终的转变阶段，弗莱克西希作为迫害者的位置由上帝取代，于是薛伯逐渐接受了自己的同性恋幻想，因为接受阉割变身女人在“合理化”程序驱动下，最终成为了他的神圣使命：“由此，个体在两个方面都得到了满足，自我得到了宏阔妄想的补偿，而其女性幻想也得以浮现并被他接受。”

弗洛伊德还向前更进一步，将薛伯对弗莱克西希教授的好感归因于“转移程序"，并假定患者在医生身上发生的移情，或许是丹尼尔?保罗之前对自己的父亲或者兄长心存的炽热爱恋发生移置的结果。在没有薛伯家庭信息的情况下，弗洛伊德推测如果患者先前也在父亲或兄长身上投注过如此强烈的感情，那么此人想必已经过世。后来，弗洛伊德的这种推测被证实确凿无误。

恋父情结

推论进行到这一步，弗洛伊德揭示出了儿童和父亲的关系：“在薛伯个案中，我们碰到了家庭范围之内的恋父情结。”从他对本个案的分析来看，丹尼尔?保罗?薛伯与弗莱克西希以及上帝的冲突，实际上建立在个体童年时期与深爱的父亲之间的冲突上，于是导致患者妄想的机制与神经症的发病机制相类似：弗洛伊德假定，薛伯的父亲在儿子眼中是个威严的形象，他禁止了儿子自体性欲的满足，还以阉割作为惩罚相威胁。换句话说，作为其妄想症的内核，丹尼尔?保罗变身女人的夙愿在其本质上，不过是个体在童年时期手淫而害怕被父亲阉割的产物。由此导致了这个男孩在恋父情结中，采取了被动同性恋姿态或者“女性姿态”，这无疑是屈服与反叛相互混合的产物。

幼儿性心理发展的自恋阶段

弗洛伊德指出，与恋父情结相关的同性恋幻想并非妄想狂的特征，因为这种情结不仅在神经症中以潜伏形式存在，而且也存在于正常个体之中，正如薛伯行为举止表现正常的时期那样。在弗洛伊德看来，这个病例之所以属于妄想症，是因为患者出现了迫害性妄想，以此对抗自己未能最终滞留在无意识层面的同性恋幻想。

通过深入的思考，弗洛伊德提出假设，认为同性恋在儿童性心理演变中位于自恋发展阶段，它是自体性欲与对象性欲之间的过渡状态：“在此阶段之中，处于发展时期的个体将性本能汇集于一体，以便能征服性爱对象。之前性本能则通过自体性欲的方式起作用。在步入陌生对象选择阶段之前，个体首先选择自己，并将自己的身体作为性爱对象。”因此，在弗洛伊德看来，异性对象选择的完成发生在儿童正常的性演变之中，但同性恋倾向并未完全消除，且同性个体之间的友爱和情谊正是建立在这种倾向之上。

相反，在病态个案中，许多个体在童年发展时期的自恋阶段可能会出现“固着点”或者“退行点”，并在个体性格中形成“弱点”，在导致妄想狂产生的同时，又促使迫害型焦虑症的出现。

妄想狂的发病机制

在对研究进行总结时，弗洛伊德针对形式各异的妄想狂提出了以下假设：“我爱他（他是男性）。”但是，个体在意识层面无法接受这个假设，于是它反向转化为：“我不爱他，我恨他！”后来，这种内心无法忍受的仇恨便投射在外部的某个人身上：“我恨他”于是变成了“他恨我（或他迫害我），并且为我对他所怀有的仇恨加以辩护”。因此，个体无意识的仇恨便突然以外显形式出现：“我不爱他！我恨他！因为他迫害我！”弗洛伊德还补充道：“观察结果对此毫无疑问地说明，迫害者正是之前他所深爱的男性。”他由此得出结论，并将这种模式应用于他归入妄想狂的所有妄想症种类：迫害妄想症、色情狂、男女的嫉妒妄想症以及自大妄想症。

弗洛伊德概念的纵向演变

弗洛伊德试图寻找精神病发作的特殊机制

薛伯病例报告促成了弗洛伊德对精神病坚持不懈的系统研究，其目的旨在揭示精神病发作的特殊机制。总体而言，他将兴趣更多放在病症背后的机制上，而非去确定它的描述性标准以对各种形式的妄想症进行分类。这里尽管略去了复杂区分的细节，却十分有必要将弗洛伊德使用的妄想狂概念置于不同的演变阶段之中。

弗洛伊德的“妄想狂”或“偏执妄想症”指什么？

在19世纪末，德国精神病学界采用“妄想狂”这个术语来包含所有妄想症，且在其早期著作中，弗洛伊德也在广义上使用该术语。后来，埃米尔?克雷佩林（EmilKraepelin)对各种形式的妄想症进行了实质性区分，将其划分为早发性痴呆（最终演变为痴呆）与偏执妄想症（无智力衰退）。针对早发性痴呆，继欧根?布洛伊勒的研究工作之后，这个概念便被“精神分裂症”所取代，因为他阐明了“解离”在这种病症中的主导作用。至于妄想狂，弗洛伊德借此名称不仅涵盖迫害妄想症，而且也包括色情狂、嫉妒妄想症和自大妄想症。从年起，弗洛伊德始终坚持克雷佩林对早发性痴呆（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狂的区分，不过他与自己学生布洛伊勒的立场则有所不同，因为后者不接受这样的区分，并认为在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狂之中同样都存在着“解离”现象。后来，在对薛伯妄想症的研究中，弗洛伊德才认识到在这些精神病症形式间存在着各种组合情况。

投射的作用

在与弗利斯的通信中（年1月24日手稿H和年1月1日手稿K中）以及对一例慢性妄想狂（b)进行总结时，弗洛伊德已经触及了妄想狂的问题。在致弗利斯的信中，他强调投射机制是精神病的特征，并将这种机制视为个体无法忍受内部感知时的外向排斥反应，在类型上属于简单发泄。然而，随着弗洛伊德对薛伯《记事本》的了解，他逐渐认识到投射并非向外界简单地发泄压抑内容，正好相反，它会使“内部”的压抑内容返回至“外部”的原初状态。为此，他还明确地说：“要说个体将内部压抑的情感投射于外部，这显然有失偏颇；从当前来看，我们或许更应该说，个体内心废除的内容又返回到了外部。”通过对薛伯病例的研究，弗洛伊德认为，妄想症表现出的各种妄想形式都基于个体对压抑的同性欲望的防御，且投射并非精神病的固有属性。

从“回撤投注”到“否认现实”

年，在薛伯妄想症研究中，弗洛伊德就已经描写了从外界回撤投注所发挥的作用，不过他是后来于年和年才又分别引入“丧失现实”和“否认现实”的概念。此外，弗洛伊德于年在薛伯病例中描述的投注回撤，同样适用于患者周围的亲友和现实世界：“总体而言，患者已将之前针对周围亲友和外部世界的力比多投注撤回；自此以后，一切对他而言都无足轻重且毫无关系……”于是，薛伯感觉世界末日就要来临，弗洛伊德将其归因于患者内心的灾难，这表现为类似失恋后经历的大规模投注回撤。此外，在弗洛伊德看来，患者正是为了弥补外部投注的损失才出现妄想症。而偏执妄想症的另一个目的还在于康复的尝试，后来他还多次强调了这个关键看法：“我们所认为的那些导致病症发生和妄想形成的举动，其实都是个体试图康复与重建的尝试。”

薛伯：对精神病临床现象的杰出描述

正如对其他概念首次描述时那样，弗洛伊德发现的精神病理现象不仅在神经症中出现，它同样发生于正常个体之中，只不过程度较轻而已。比如，在引入“自我分裂”——其中自我一部分否认现实，另一部分则接受现实——概念之前，弗洛伊德在描述薛伯病例时，就曾提到过类似“人格分裂”为二的情况，其中一部分妄想，另一部分则适应现实。弗洛伊德进而指出：“一方面，患者已经构建了极具智慧的妄想体系，对此我们应该要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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